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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郁症者和体谅的妻子-Minuchin

作者:Salvador Minuchin |文章出处:生命支点betway88体育咨询网|更新时间:2010-03-07

  遇到疼痛症状的家族治疗师面临到窘境。他没有办法说:“你先生造成你的下背部疼痛,”或者,“你的头痛是因为你太太的缘故。”我们很难告诉病患,他们的疼痛,是因为他们如此亲密,所以成为彼此的问题。愤怒、恐惧和焦虑像火花一样在家人四周飞舞,从一个人越过鸿沟到另一个人身上。

  伴随年老而来的诸多僵硬不便,对每个人的影响程度不同。大多数的人随着年龄渐长就会慢慢脚步,有些人可以保持活力许多年,有些人却很早就进入了萎缩的生活。当我们在思考是什么因素造成这些差异时,自然会想到健康、乐观这类的人格特质,以及对生活的兴趣。另一个不很明显但同样重要的因素,则是家庭关系的特质。

  经过多年的相处后两个人成为一个单位,这个两人单位扩展了自己的某些个人潜能,也缩减了一些可能性。当这个关系良好时,结果是一个和谐的整体;如果他们有弹性,这对夫妻就能重新适应改变中的状况。

  但这种剧烈的可能性所带来的任何力量,都可能出错。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错误互补关系的奇特故事。

  六十八岁的艾米里欧·里维拉躺在病床上十七年了。因为生活重担而饱受疼痛之苦,他服用并滥用药物,如:阿斯匹灵、巴福音(Buffein)、艾德弗(Advil)、达尔旺(Darvon),最后更进一步服用含有可卡因的药物(Empirin)。

  很少事物像疼痛一样,提醒我们与别人最基本的区别。当有人说他头痛时,我们根本无法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们只知道自己的头痛是什么感觉。我们每个人以自己的方式应对疼痛:它是区别我们和别人的几种经验之一。不论我们多么深爱彼此,就是无法分享彼此的痛。

  目前,我们还没有办法把身体的痛苦,转变成对家庭组织的理解。因此当我们处理有疼痛病患的家庭时,我们会考虑个别治疗。

  但是去看医生也许不是解决办法。内科医生总是轻忽疼痛,他们常说:“它会好的”、“那只是你的身体反应”或“你得习惯它”。如果你的背痛或关节痛,复健师就会处理那个可能的原因,然后模糊地保证:问题解决时,疼痛也会消失。推骨治疗师会整整你的骨头,希望你的疼痛会消失。如果这些专家无法找出什么病因,或痛疼迟迟没有消失,你可能真的得学会习惯它了。

  今天,我们有了特殊的疼痛诊所。这些诊所提供放松的技巧、热敷、药物和,但是它们对于家庭组织并没有兴趣。家族治疗师并不了解疼痛治疗,而疼痛治疗专家也对家庭关系不感兴趣。因此艾米里欧·里维拉这样已经饱受疼痛之苦三十年的人,就落入了两种领域之间的模糊地带。通常这样的人不会来寻求家族治疗,或者,如果他们真的寻求家族治疗,也不会满意这种治疗的引导方向。

  配合疼痛的家庭故事

  当艾米里欧还年轻时,他的身体开始出现模糊、不明、位置不定的疼痛,他在祖国哥斯达黎加的乡间花了七年的时间,遍寻许多的医生和巫师;由于找不到解决办法,他开始自行服用任何找得到的止痛药、吞食大量的镇痛剂,不久后他也上瘾了。

  有人说一个忧郁症患者最喜欢的愿望,就是自己出了真正的疾病——某些可以确认的疾病,可以证明他们的担忧,为抱怨合理化。当医生诊断艾米里欧有轻微的气喘时,他的心也离开了,他开始退缩到床上。从那时起,他就步入了早来的衰老,受到朵罗丝——他的妻子兼护士——的无私照顾。

  他躺在床上过着一天天平静无事的日子,避开了生活的恼人事物,进入一种浩瀚、几乎是尽头的平静。对于他的病症,艾米里欧的妻子和孩子的反应起先是警觉和同情,然后是生气,最后变成了放弃,而生活仍然继续着。

  当这家人搬到纽约来时,艾米里欧已经克服了对止痛剂的瘾,但大多数时间仍必须待在床上,他呈半残废的状态住在公寓里的禁区。于是这个疼痛病症者的故事,变成了一个配合这个疼痛而重组的家庭故事。当一个家庭开始调整去支持其中一人的病症时,通常不容易发现何时应该适可而止。

  十六年来,艾米里欧和家人处在和解的状态,他可以在没有病痛的情况下发挥最少的功能。然后,到了第十七年,这家人居住的布鲁克林区一所老人病中心的医生,开始发现到这家人的悲苦,以一种伟大的使命感企图治疗艾米里欧。就像李伯大梦(Rip Van Wan Winke)中的李伯一样,艾米里欧是个异数和极大的挑战。

  不多久,每天早上十点,医院就会开救护车来接艾米里欧到老人日间看护中心。他在接受这些机构例行的检查,这是用来填补时间而非创造生产。到了下午两点,艾米里欧被送回公寓,立刻又回到床上。

  这家人很满意这种安排。艾米里欧每天早上到医疗中心,让朵罗丝可以有几小时的时间整理家务,不必照顾他。其余的时间,他们的活动仍是数十年如一日,艾米里欧看西班牙文的电视肥皂剧,如果他有什么抱怨或需要,朵罗丝就照顾他。

  在很晚才天黑的布鲁克林,在那些漫长的下午,没有人知道艾米里欧的心里在想什么,过了一阵子他们也不再关心了。然后生命悄悄地出现了契机。

  有一天艾米里欧宣布了一件不得了的事。这么多漫长而空洞的下午,让他心里慢慢滋生起想回故乡哥斯达黎加的渴望。他想念老朋友和生病前的年轻自己。于是,他宣布要回去出生的城市看一看。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促成这种神秘的精神觉醒,但这一家人开始警觉了。他要怎么做?如果他的病情变重了呢?他的妻子和孩子已经习惯他是个依赖、卧病在床的病患。这个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念头不但很难理解,更难接受。他们训诫他要待在床上,但他不肯听。他们找来家庭医生劝他打消这个愚蠢的念头,但是医生觉得如果艾米里欧想回哥斯达黎加,当然可以去,而且这件事对艾米里欧或许有益。医生的评估只更加深了这家人的苦恼。

  艾米里欧的家人在慢慢习惯他的疾病之前,其实经历了许多次的起伏。当孩子们还小时,因为他的酗酒习惯和情绪不稳,小孩常会遭殃。后来他戒了酒,变得更郁郁寡欢和情绪不定。孩子们无助地看着他到处向医生和巫师求诊,希望能治疗他当初所说的不明原因的哀伤,和后来他所说的疾病。之后,当他的用药习惯变本加厉时,这家人开始经历上瘾者家庭的痛苦。现在他们非常害怕任何会打扰这个平静状态的事。因为不相信情况可能会好转,他们仍期待至少不会变坏。于是,他们的警戒心大起,打了电话给我。我同意和这整家人见面,讨论艾里欧的惊人计划。

  爱的监狱

  在美国生活和工作了四十年之后,我仍然觉得与西班牙人家庭共事有一种特别的愉悦感,他们让我想起在阿根廷乡下的经验。就像艾米里欧一样,我还记得小时候去看当地的巫师(santeros)的情景。我还记得有一个巫师治疗了我姐姐的消化疾病,他很仔细地在她小的身体上比划了半天,然后就宣布她痊愈了。而她真的病好了。我知道哥斯达黎加和阿根廷的文化非常不同,但是这些年来,我对所有西裔美国人都有一种亲切感。

  我们会面的那天下雨,这家人迟到了几分钟。我对这个人越来越好奇,他经过了这么多年,竟然突然决定要离开床。当他们抵达时,我看到了一个外表健康、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亲切地和他的母亲谈话。跟在几步后面的是这位父亲,看起来虚弱且心不在焉。

  艾米里欧·时里维拉是一个老迈的高大男人,削肩,有个又大又圆的肚子,藏在烫得笔挺的白色麻衫底下的是那种在热带国家穿的松垮衬衫。他的下巴压得低低的,拖着脚步走进房里,身体微微向前,好像逆着风前进。

  他的妻子,朵罗丝,看起来就像西班牙悲剧里的哀伤女人,白发包着黑色的头巾,阴郁、威严、直挺、满面皱纹,有一点冷酷。她的眼睛深黑,紧闭着双唇,就好像很努力不发出抱怨。

  第三个成员是他们的儿子,迪昂,一个强壮结实的年轻人,一头浓密的黑发,下巴有一点点胡子。他经常笑,用力地嚼口香糖。艾米里欧和朵罗丝比邻坐在靠近门边的两张椅子上,迪昂则大剌剌地坐在与父母成直角的沙发上。他的嫂嫂马莉拉和哥哥拉菲尔在找到停车位后就会加入我们。

  我心想还是赶快切入主题,于是我对艾米里欧说:“我听说你计划去一趟哥斯达黎加?”

  “对,只是去看看,”他说,眼睛看着他的太太。

  “我什么都不会答应,”朵罗丝摇着头回答。“每个人都生气了,没有人希望他去。”她看着沙发上的儿子,他也点头同意。

  界线这么快就划出来了。计划去哥斯达黎加的艾米里欧是一边;其余的家人,害怕着此行的后果,在另一边。

  艾米里欧的妻子和儿子轮流提出哥斯达黎加之行的危险。没有家人的看护,他要怎么照顾自己?艾米里欧单调温和的抗议方式,已经成了他的注册商标。这家人用疲倦的悲观论调争辩着,放弃彼此了解的希望。

  我发现这个情况非常荒谬。他们坚持他好不起来了;而他无力地说,他们应该让他试试独立。

  “维里拉先生,”我说,“请问你今年几岁?”

 “六十八。”

  “他们把你说得好像是个小孩子。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那是因为他们非常爱我,才会那样。”

 “那是出于亲情?”

 “对,出于亲情。”

  “我不懂,里维拉生究竟是大人还是小孩?”

  我开始迎战我的敌人,这个敌人非常厉害。我可以自在地处理愤怒、压力和焦虑,但亲情这种东西让我困扰。亲情是暗藏了罪恶、忠贞、要求、指责和偏颇的地雷区,经过了这么多年,我摸索出一些可以解除这个引爆装置的策略。

  “里维拉先生,”我说,“他们把你放在牢笼里。他们保护你,因为那是出于爱,所以你不能生气。”

 我知道我的挑战是,企图在这个铁铸的家庭组织上敲一个凹洞。我知道我瞄准的是正确的方向,也知道西班牙文化中,男人自主权力的价值非常重要。这场比武才刚刚开始,我已经准备好武器。

  里维拉先生的儿子代表家人发言:“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我们的确保护过度了。但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如果我们不看着他,他就不会照顾好自己。以前他自由的时候,他选择服用止痛剂,选择吃阿斯匹灵,他可能会服用可卡因——他什么事也不能做。”

  “里维拉先生,你的家人非常保护你。你六十八岁了,他们对待你的方式好像你是个小孩子,或是个虚弱的人。”我站了起来,像个虚弱的老人蹒跚走了几步,然后用西班牙文强调我的论点:“他们对待你就好像你老得活不下去了。”我换成西班牙文时,称呼他唐·艾米里欧,这是一种尊敬的称谓。

  “她爱你,他也爱你,你喜欢被爱。但对我来说像是监狱,一个愉快的监狱,因为那是爱的监狱。”

  “我们给过他很多次机会去改变,”迪昂说着,身体向前倾。“他选择不动,因为背痛、头痛,反正他就是不肯动。”

 这位移民第二代迪昂,受到两种文化的影响,已经习惯做他的父母和老美文化的沟通渠道。这位乖儿子代表父亲发言,却在过程中叫他不要说话。我已经看到了这趟哥斯达黎加之旅似乎是艾米里欧离开病痛生活的崭新开始,值得冒险一试。

  “你真的想去哥斯达黎加,唐·艾米里欧?”

  “对。”他坚定地回答。

  “去多久呢?”

  “看情况,可能很短,可能一个月或两个月。我告诉他们,那可以让我暂时成为我自己,懂吗?让我过自己的生活。”他是真心说这句话。

  我喜欢这个人。他让我想起童年时期的某些家伙,单纯、精明、和善,顺应生命的安排。我记得在圣萨尔瓦多的唐·查斯,他以前常对我父亲说:“我每次和最胖的舞伴跳舞都会卡住。”艾米里欧也一样,他正在打生命发给他的牌局。他还太投入自己的想法,看不出来自己其实剥削了妻子和孩子。他以为只是在打手上唯一的牌。

  “艾米里欧,”我说,“你必须说服他们,你能照顾自己。你要说服深爱你的妻子和儿子,六十八岁的你,可以不需要他们的看护独自前往哥斯达黎加一个月。 ”而我从经验得知,这件事必须在这次会面中发生,他会需要帮助。“你能说服他们吗?”

  “我告诉他们了,但他们好像不喜欢这个想法。”他懦弱地说。

  艾米里欧的抗义方式很贴切,对一位病人来说没有什么不妥的,诚恳、有一点软弱。他已经使用这种被动的力量很多年了,非常熟悉各种变化方式。

  他的儿子一副放弃的态度:“我相信了,让他去吧。反正他要不是做错事害死自己,就是没害死自己。”他的妻子说她并不相信他的话,但也无法阻止他。然后她开始列举出他以前犯的错误,不断重复说家里每个人都很担心。

  艾米里欧已经对不负责任这种事失去了感觉,此刻他几乎是一个人滑稽地在扮演冠军的角色。我得帮助他,“如果他们还是认为你无法离开他们的保护,这样他们只是让自己难过。这是你的监牢,也是他们的监牢。”

  爱这个东西……

  我的第二条治疗警语:你的狱卒和你一起坐牢。理性的思考力量产生于这种观点的改变。我开始动摇他们顽固的信念,首先,这家人帮助艾米里欧卧榻病床,因此,他被他们所控制。其次,这家人也和他一样在病床上,因此,他们也被他所控制。现在我要这位“虚弱的”病人“强力地”说服家人,他并不需要他们。稍后我再用别的方法,说服这家人他们并不需要他。

  “你得让你的太太相信,你可以不需要她的关爱和控制,你可以自己生活一个月。”

  “她很难听进我的话”。艾米里欧用一种可怜的声音说。

  “不,艾米里欧,我想你的声音太软弱了。”

 现在朵罗丝开口了:“他很虚弱,整天待在床上,哪里也不去。”

  “我没办法去,”他抗议道。他要如何不危害他的虚弱,而展现出力量?“我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虚弱。”他说着,无奈地耸了耸肩。

  “什么虚弱?”

  “身体的虚弱。”他回答。

  “这个……”我觉得像是一个喇叭手,吹着起床号想把死人叫醒,所以我改变了话题,“你想去哥斯达黎加的哪里?”

 他说,他要去乡下和朋友在一起,远离吵杂的城市。他很热切地诉说着,怀念起老友和事情变化之前的那段日子。他殷切地希望看到哥斯达黎加,声音变成了以前的艾米里欧。

  迪昂希望我能了解他父亲可能会多么孤单,“那个地方深入山区,连公车也不会到。”

  此时有人敲了门。我走过去开门,门口站着艾米里欧的大儿子和媳妇。我们握了握手,他们进入房间,坐在迪昂旁边的沙发上。

  他们看起来生活很充裕。媳妇马莉拉,有着深红色的短发,带着金耳环,年届四十,颇有魅力,穿着翡翠色的缎衫和黑色毛裤,她是律师助理,带着自信的特质。她的丈夫,拉菲尔,是位药剂师,提供家人建议和药方。他穿着一件棕色的皮夹克,里面是一件蓝色的丝衬衫,金边眼镜让他带有一种严肃的表情。

  我对他们说:“我们正谈论到你父亲的声音很软弱,还有他很难让别人相信他也许是个负责的成年人。你们的小叔相信他说的了,但他说你们会很难相信。”

  “说得没错。”马莉拉平静地说。

  迪昂很快补充,“我相信,是因为他‘想’去。我们应该让他学一点教训。那是我的感觉,但是,说他真的可以照顾自己、控制他的气喘、保持高度警觉,这些我可不信。”

  我再度感受到这家人的顽固抵抗。我不和迪昂争论,转而问他的哥哥:“我认为你父亲活在牢笼里,这是保护的牢笼、关心的牢笼、爱的牢笼,但它仍然是牢笼。”

  我回到了第一个比喻。为了让新到者参与,我必须退回几步。治疗是重复的过程,它的技巧就是以不同的变化重复主题。

  “这是全家人的问题,除非所有人都改变,否则他不会改变。他已经充分说服你们,他很无能,所以你们需要保护他,他做了他的部分。但是你们做的部分,就是把他放在一个他不需要做任何努力的位置。我认为这是严重的家庭问题,你懂吗,爱也可以变成控制,他已经训练你们这么做了。”

  “你建议我们怎么做?”马莉拉想知道。

  “他得说服你们。”我说。

  艾米里欧沉默不语。

  我设法告诉他们这是一条双行道 ,但他们很难理解。在家庭里,所有事情都是双行道,但家庭成员永远很难理解。

  更糟糕的是,我似乎无法从这个人身上引出一点自豪感。我想让他站在我这一边寻求改变——“你得说服他们”。但是他拒绝加入我。即使我说他是个弱者,也无法使他生气,而我说他的家人把他关在牢笼里时,只是徒然让他说出那是因为家人爱他。爱这个东西,真的很难争论。

  “真的很为难。”迪昂说,“如果我们让他自己去,我敢打赌,五、六个星期后我一定会坐上飞机,把他带回来。”

  “他得先在这里做一些负责的事情,例如起床、到处走走。”

  “去工作。”大儿子补充说。

  “对,去工作,”迪昂同意。“做些事情,但他一回到家——咻,马上就钻进被窝。”

  “而且只要他一钻进被窝,”我说,“就有一群帮助他的人。你们也让他上床,你们也是同伙。唐·艾米里欧,他们让你变成一个残废,而你要他们这么做。家人和你一起让你变成一个残废。”

  破除家庭迷障

  我重复,到了另一个程度再重复,改变我的语气时再重复。我已经发展出一个重复说同样事情的大型剧目,因为我是个精神分析师,所以这个举动不是那么明显,我握有时间优势。现在,为了破除十七年的迷障,我需要借用巫师做法时的神奇张力、或是非常老顽固的重复方法,或两者都需要。

  “你要怎么破除?”大儿子问道。

  “非常困难。”我说。

  这句话让他很生气,“那究竟要怎么做啊?我一直不断听这句话,但是你就是没有告诉我们怎么做。”

  “不要太帮助他。”我说。

  “换句话说,”迪昂说,“不要什么事都帮他做?”他似乎是五个人中最不顽固的。

 “让我们坦白说吧,”这位媳妇说,“他根本不肯动。然后这个压力就到了我婆婆身上,最后她什么都帮他做,这样不公平。”

  前进了一小步,这个没有缺口的建筑出现了一个小洞。被过度保护的父亲,也同时保护着母亲。

  “她也有她自己的病,”我说,“她的病就是过度帮助他。”

  他们认为是他有问题,而他是被困住了。我希望他们了解到这个问题是在父母两个人身上。

 “你们的母亲是铁做的,你们的父亲是棉花做的。”

  朵罗丝点头,两个儿子笑了出来。

  “如果你们的母亲不是铁,你们的父亲就有可能变成铜。”他们的笑声让我觉得这个比喻刺激到他们。“如果你们开始说服你们的母亲她做错了,也许就可以改变他们两人。你们母亲的态度很坚定。”

  “老实说,”迪昂说,“我不能为了让他学一点教训而牺牲我的母亲。如果我们不继续照顾他,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当然,我是过度保护他,但这是有原因的。”

 信任,不信任,准备对抗。我认为故事已经打开了,现在要讨论孩子们对母亲的忠心和对父亲的不尊重。

  里维拉这家人的强硬结构,就像架构测地线拱顶一样,每个元件都必须连接在另一个元件上才能完成。只要所有的元素都保持固定,整个组织也就保持固定。也许我可以松动其中一些连接点。

  于是我告诉他的孩子们:“你们不让父母协调出合适的平衡。他们有一个运作很好的系统,那就是他让你们的母亲帮他做事,而母亲很高兴为他做事。”

  现在拉菲尔开口了,“所以你是说什么都没关系?什么都没事?”他用嘲弄的方式表达愤怒,“他很高兴她愿意帮他做事,而她很开心当他的奴隶?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她会受苦是因为她喜欢?听起来象电视剧。”他们都大笑了,这是个大笑话。

 我没有笑,觉得又退回了起点。

  “这不是笑话,因为你们都在很可怜的处境下。一个六十八岁的男人,变得非常、非常老,而且没有任何自由。他想去哥斯达黎加一个月,但是大家很担心他可能活不了。他说他可以做到,却没有人相信他。”

  这次又是拉菲尔回答:“那是因为上一次他想处理自己的事时,做得一塌糊涂。你要知道,我们已经很尊敬他是一家之主,是个男人。”

  “不,我不这么认为。”我和老大交手,这个不苟言笑的挑战。

  “我们当然尊敬他。我们放手让他做,最后责任都到我们身上。他花了多少……这个你可以问他,”他说着,开始直接质问他父亲。“你去看了多少医生?你去看了多少算命师和巫师?你换了一个个江湖郎中花了多少钱?我们有人说过一句话吗?”

 “现在的重点,”我说,“并不是他是否去哥斯达黎加,这事情你们以后会决定。重点是,你们是否能更尊敬他,少帮助他,而不是关爱和过度保护?”

 五个人全都安静了片刻,然后迪昂发言了:“换句话说,不要太关心他们的事?让他们过自己的生活?这就要讲到当初我妈妈动完手术回家,那时她需要老爸帮她做家事。他只帮了一点点,然后就不做了。”

  艾米里欧帮忙的方式,和所有不习惯帮忙的先生一样——做得很糟。而朵罗丝回应的方式,和所有习惯一手包办的太太一样——批评。

  依赖别人的依赖

  现在气氛已经改变了。我们不再争论是否要去哥斯达黎加的问题,也不再讨论谁对谁错。我们在谈一种家庭模式,他们都参与其中,在这里面没有谁对谁错。

  于是,在这种不同的气氛下,我再度尝试,“你们都清楚父亲很依赖母亲,但是你们没有看到母亲也很依赖父亲的依赖。”我又强调一次这两位能者和弱者之间的互补。但当他们越来越熟悉这一点时,这个家庭本身也越来越不确定。我知道别对事情太有把握,我以为他们对我说的话有反应了。

  “她让他成为病人,她日夜伺候他,所以宠坏了他。我认为里维拉太太很固执,和里维拉先生一样固执,但是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固执,你们只注意到他坚持成为一个病人,却没有注意到她坚持成为一个护士。”

  现在换成朵罗丝抗议了。“每个人都认为我阻碍了他。”她摇着头说,看起来betway88体育很难过。

  迪昂立刻为她辩解,“是他才这样想。我希望医生可以到我们家来看看。如果没有我母亲的努力,我父亲和母亲就不会在一起。”拉菲尔这么说。

  马莉拉也附合,“他根本不感激婆婆为他做的一切。”在此之前她都没有讲话,就像她的婆婆一样。

  朵罗丝的沉默充满了批评,这些沉默持续着,而且比说出来的话语更有分量。

  现在我挑战的是沉默的力量,该是说话的时候了。

  拉菲尔继续说:“她只想让全家人在一起而已,从我们小时候就这样了。”

  我挑战了这家人的圣像,血流出来了。沉默和争吵的记忆,母亲永远是粘合剂,是保护者,是编织者。

  “重点是,”我说,“现在要如何帮助你们的父母,这样你们就不会有个残废的父亲和疲备的母亲。”

  朵罗丝是在接受命运的家庭模式下长大。生命虽然很苦,但是你必须接受它。她说,照顾先生就是她的职责。

  我在挑战她的观点——全家人的观点——这可能刺激到她。这个为了丈夫奉献一切(这一点大家都知道),我却说她和他都是问题的所在。我的挑战是针对这个模式,听在耳里却像是批评。

  “我早上六点起来,祷告,帮他做早餐,然后叫他起床。他总是说:‘不要管我,我不能动,我起不来。’我可没有碰他,我什么也没做。”她说,那是他的问题,不是她的。

  “你帮他穿衣服吗?”

 “没有!”他生气地说。

 “你帮他准备衣服吗?”

 “对,我洗衣服、烫衣服。如果衣服哪里破了,我就补好。我帮他准备好。”

 “你帮他做午餐?”

 “当然。”

 “然后你上床看肥皂剧?”我对艾米里欧说。

  艾米里欧为了他的健康和意志而受苦,他渴望日复一日的平静,于是选择他的床,沉溺在疾病上。他的安静下午变成了盯着电视不动,但是,一个病人除了这样还能做些什么?

  朵罗丝觉得被困住了。她在放弃和祈祷中寻求慰藉,和所有女性朋友一样,从她的母亲开始就是这样。她没有想过可能有别的选择。如果感觉愤怒,她就必须保持沉默。愤怒是罪恶,就像骄傲、贪吃和性爱一样,快乐是不可以表现出来的,因为会引来邪恶的觊觎,或者诅咒。

  每天下午四点,朵罗丝帮艾米里欧准备点心,六点吃晚餐,她独自一人站在厨房吃晚餐,因为她从没有时间可以好好坐下。

  “唐·艾米里欧,当小孩子回家时,你和他们一起吃饭吗?”

  “没有,我不在餐桌上吃饭,我在床上吃饭。”

  “星期天他们会不会偶尔说‘爸,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那是很多年前了,我不肯,所以他们就再也不来烦我了。”

  他这种难以亲近的表现,曾经引起了孩子们的抗议,后来受到他们的轻蔑。当艾米里欧的疾病使他在感情上脱离家庭时,他的妻子和孩子曾设法把他拉回来,他们费尽心力想把他劝回正常的生活。最后终于放弃了。

 “那么,艾米里欧,你自己吃晚饭,然后呢?你太太洗碗?”

  “没有,我们有一台洗碗机。”

 “谁把碗盘收好?”

 “是她。”

 “这么说来,她是你的女佣了。”

  “我太太一直都对我很好。我躺在床上的十七年,她日夜无时无刻都在照顾我。”难道这就是他的自尊心做祟的地方吗?

 “你十七年来都在床上?”

  “对,我躺在床上十七年了。”

  “你觉得你可以登上金氏世界纪录吗?”

  这句话真的太滑稽了,我实在忍不住,但是你绝不可以用讽刺来挑战荒谬。现在里维拉一家人为了扞卫自己,必须要自圆其说了。我们每个人都会建构一些理论以扞卫自己的信仰,我们的生活不一定合情合理,但我们会想出一些道理。

 “不行,要有资格才可以登上纪录。”他煞有介事地说着,然后开始描述成为世界纪录保持者的规则,好像躺在床上四分之一个世纪是非常正常的事。

  难道没有事情可以让这个人生气?

  荒谬的交易

  这两个人似乎不太可能改变。艾米里欧很自豪卧榻床上的纪录,朵罗丝当然已经习惯于她的忠心、关怀的保护。我把这一点告诉他们的孩子,补充道:“他们年纪大了,很难改变。”

  艾米里欧抗议道,“对不起,先生,但我们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当然你们是故意的,这种事不是无意识的。”

  “我所做的事不是出自我自己意愿。”

  “它是出自你们两个人的意愿。你在十七年前做了一个交易——她要当你的女佣,而你接受了这个交易,所以你变成了一个残废者。而你呢,女士,也变成了一个护士。至于你们,孩子们,就变成支持你们的母亲,好让她照顾父亲——你们支持了那种荒谬的交易。”

  “问题在她身上吧?她太全心全意了(all heart)了。”艾米里欧说。

  “什么?”我说,他的口音听起来像是说“全伤(all hurt)了。”

  “她太全心全意,”他再强调一次,“如果她不帮助我,就会帮每个人。”

 “这是很奇怪的关系。”我说。为了确定艾米里欧和朵罗丝都清楚我的意思,我用西班牙话再加强一次。

  朵罗丝用西班牙话回答,抗议她根本不知道。她曾经帮助他下床走动,等待他做一些事情,可是他不去做,当然就轮到她动手了。

  “你为什么不请他帮你做?”我问。

  “为什么我要求他?”

  “因你需要他。”我又转向孩子们说,“每个人都知道他很自私,但是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你不让他帮你?’”

  “对,”马莉拉说,“他曾经抱怨过这件事。”

 “他是一个有荣誉感的人,”我用西班牙文说,拿这个西班牙文化的价值观去激怒艾米里欧的自尊心,“他希望也能对她有帮助,但你们的母亲从来不让他这么做。”

 朵罗丝转侧身摇头,再度用西班牙文抗议:他很自私,他很顽固,他只做自己想要的,他从来不听我的话。

  屋外的天空乌云散开了,阳光洒在沙发后方的墙壁上,照在迪昂、马莉拉和拉菲尔的脸上。迪昂眯着眼,身体往前倾。“不久前我因为同样的事情骂过她,他当时正在煎一块饼,她就骂他,后来变成我骂她:‘干嘛不让他自己去做?!’但是还是一样,他后来就不做了。 ”

  一扇窗户打开了,我们看到了他们另一种程度的互补关系,同时我也得到允许,可以探索朵罗丝在这个婚姻中的行为。

  “因为他很气她,因为你们的母亲是个非常关爱、非常爱控制的女人。”

  马莉拉说:“他已经说这些话好几年了。但是我也觉得,他其实内心里很喜欢这种方式。”

  “他很久以前就已经脱离这个家。”迪昂补充说。

  “对,你们懂吗,但是他喜欢那样。你们还是只怪他,其实你们的母亲也喜欢那样。”他们只认为生病的艾米里欧,单方面地影响到了他的妻子和家庭。

  神情看起来又伤心又厌恶的朵罗丝,用西班牙文抗议了。她总是满足这个家庭的需要,艾米里欧去工作时,他就照顾小孩;当他停止工作时,她就照顾他们每个人。

  “那教我更气我的父亲,”拉菲尔说“如果他对我母亲有什么不满,那么他不应该也和我或弟弟做对,这是两码子事,不相关的。”

  现在,我终于建立了挑战他们母亲的权力,并让他们体认这个家庭圣像的人性弱点。拉菲尔开始直接和父亲接触,挑战他。孩子与母亲对抗她先生的联盟,变成成年孩子和他父亲之间的争执。

  “但是我不想和任何人做对。”艾米里欧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这是弱者的无形力量。

 “我们看过你做一些事和我们做对,”迪昂说,“那非常无情,坦白说。”

 一片静默。这个沉默究竟是反击前的轻蔑还是停顿,我也不知道。

 最后迪昂打破沉默了,“我们应该怎么做?让他去哥斯达黎加吗?”

  在治疗的过程中,有些时刻我会确定我的理论无误,或是确定治疗方法正确。现在就是这样的时刻。

  “只要你们的父亲让你们认为,他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人,那么他就会在同一个牢笼里。重点是,他能不能离开那个牢笼?我认为你们可以做到,当你们做到时,你们的父母——他们两个人——也都会离开牢笼。”

 我起身,和大家握了手道别。

  重回病人角色

  在我们的会面之后,这家人决定让艾米里欧去哥斯达黎加,如果那是他想要的。他们说,让他证明他可以照顾自己,而且让朵罗丝休息一下也很好。于是艾米里欧前往哥斯达黎加,朵罗丝则住在马莉拉和拉菲尔的家里。

  在回到哥斯达黎加的路上,艾米里欧短暂地赞叹了阳光的美好。在卧房的阴暗世界待了这么多年后,明亮的阳光让他感到惊奇而炫目。在那个时候,他似乎找回了自己,舍弃了压抑和虚弱,再度成为一个能掌控自己生命的人。然后,渐渐地,他开始习惯阳光。明亮进入了他的心,再从信中的字语间传回家里。

  艾米里欧的信充满了愉快的闲话:派德罗做了什么事,瑞蒙又做了什么事,这个人又当爷爷了,那个人还工作。好像他的心之前并没有萎缩,只是在睡觉而已。

  在布鲁克林,马莉拉发现她的宽敞公寓,多出了她的婆婆。麻烦是从厨房开始的。马莉拉告诉朵罗丝:“我来煮饭,你休息。”但朵罗丝不懂休息这回事,于是她还是做向来所做的事,开始接管,这两个女人于是开始争论谁该做什么,谁在帮助谁。拉菲尔加入了讨论,支持他的太太,母子间的憎恶真正开始爆发。

  当布鲁克林的紧张关系越演越烈时,这家人也越来越担心艾米里欧。他那些愉快的信是真的吗?他真的说了实话,还是隐瞒了困难?他总是那么漫不经心,要怎么知道他有注意自己的气喘毛病?经过了几个礼拜的担心,马莉拉和拉菲尔写信给父亲,要他快点回家。艾米里欧慢条斯理地打包行李,两个月来他第一次感受到下背部的疼痛,然后他回到了纽约,回到了床上。

  老人疾病中心的主任听说艾米里欧回家了,打了电话给他想提供白天医疗的服务,但是艾米里欧说他没有什么不舒服,当他觉得疼痛时就上床躺着,疼痛就会消退。当主任问他是否想来再看我时,艾米里欧说他会考虑看看。但是里维拉一家人再也没有打电话给我。

  在我和里维拉家短暂的会面中,我挑战了破坏性的生活模式,帮助艾米里欧创造出一段享受童年阳光的时间,但是冲突却在其他的家人之间爆发。朵罗丝和马莉拉在布鲁克林的小公寓里争夺空间,这个冲突的解决,需要艾米里欧回到美国,重新扮演他将近四分之一世纪的病人角色。

 这家人把重点摆在艾米里欧个人的疾病上,在时间和医院的支持下,使得里维拉一家人执着于狭隘的解决方法。在这种方法中,朵罗丝的牺牲、艾米里欧的疾病和孩子不快乐地保护父母,全都变成必要的事。虽然我试图扭转他们的想法,不要把艾米里欧的病看成只是个人的问题,而把它呈现在一个功能不良的家庭组织下,但显然我的努力太微小了、太晚了,和他们所觉察的现实也差太远了。他们不够信任我,无法继续探索可能的改变。我想在里维拉家人的记忆中,我可能也是许多未能帮助艾米里欧的巫师之一吧。

  今天,每次我想到艾米里欧和他的家人,还是能感受到这家人冲突和固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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